姚梅伯的今乐府选-《中国文学研究·戏曲篇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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耍词:
夹竹桃,挂枝儿。
在那一百九十二卷里,我们知道,是绝对容纳不下以上的四百余种的“词曲”之全部的,所以《今乐府选》,恐怕只是一个“选”,并不象《元曲选》那样的各剧皆“全文”被收入,却是象《缀白裘》或《纳书楹》那样的每剧各选若干出的。
这里所谓“院本”,指的便是明清的戏文或传奇而言。但王实甫的《西厢记》和吴昌龄的《西游记》,明明是杂剧,却因篇幅较长之故,而也被误列入“元院本”中。
这四百余种的戏曲,在今日看来,实在不见得有什么珍籍秘册在内。元杂剧的一部分殆不能超出《元曲选》的范围一步。明杂剧似也只是以沈泰的《盛明杂剧》和孟称舜的《柳枝集》为依据而采撷的。孟称舜所作的《眼儿媚》、《花前一笑》(此剧,卓人月曾改编之为《花舫缘》,见《盛明杂剧》)二剧,除了《柳枝集》以外,不可得见。故我们猜想,梅伯一定是见到过那部传本至罕的《柳枝集》的。《柳枝集》中所录的孟氏的《人面桃花》剧,也较《盛明杂剧》本略有不同。
“清杂剧”部分所选者也平平无奇。梁廷柟的《小四梦》(《藤花亭四种》),仅选《圆香梦》《江梅梦》二种,殆未见《小四梦》全书耶?青霞寓客的《北孝烈》,小弇山人的《列子御风》,王彦卿的《艳禅》,单湘渔的《四时春》四种,却是不多见的剧曲。《园林午梦》为明嘉靖间人李开先作,梅伯也列之于“国朝杂剧”中,大误。
“明院本”部分,出《六十种曲》外者不过十种;即仅仅有叶宪祖的《金锁记》,沈璟的《桃符记》,及《望湖亭》、《翠屏山》(此二传奇本为沈自晋作,梅伯皆误为璟作),沈鲸的《鲛绡记》,高濂的《节孝记》(梅伯并《玉簪记》皆以为程文修作,不知何据),史叔考的《双缘舫》、《梦磊记》,磊道人的《撮盒圆》,卢次楩的《想当然》及孙仁孺的《醉乡记》等十一种耳。在这十一种里,除《鲛绡记》、节孝记》及《双缘舫》外,皆非难得之书。
“国朝院本”部分,实为全选的精华,所选剧最多,且也颇多今日未得读到的东西。袁令昭的《珍珠衫》和《鹔鹴裘》,薛既扬的《醉月缘》,李玄玉的《麒麟阁》、《清忠谱》,叶稚斐的《琥珀匙》,朱良卿的《九莲灯》及《牡丹图》,石恂斋的《香鞋记》、《锦香亭》等等皆是不容易见到的,或即有见到者,都仅为选本所录的一二出。惟在其中,谬误也特别的多;有本为明人之作而误列其中者:象陈与郊的《樱桃梦》和《灵宝刀》,沈孚中的《绾春园》和《息宰河》,王介人的《红情言》和《词苑春秋》,张伯起的《新灌园》(按此为冯梦龙的改本),胜乐道人(即梅鼎祚)的《长命缕》,周夷玉的《红梅记》,徐元晖的《青雀舫》,白雪斋主人(原作无名氏)的《金钿盒》,孟称舜(原作无名氏)的《鸳鸯冢》,徐复祚(原作无名氏)的《霄光剑》等等一些传奇皆颇罕见。有本为杂剧而彼误入者:象青城山樵的《玉门关》,王墅的《拜针楼》,刘梦华的《议大礼》,荆石山民的《红楼梦散套》等。有剧作家姓氏错误者:象《满床笏》、《双错卺》、《雁翎甲》、《合欢锤》等五种,本为范希哲作(梅伯自己的《今乐考证》也以为系希哲作)而皆误为李笠翁作。有本为一人而误为二人者:象《兰桂仙》、《桂花塔》皆为左巽谷作,而此书则别以《桂花塔》为古塘樵子作。有本为很熟悉的剧作家的作品,而彼误作无名氏著者:象吴石渠的《情邮记》,朱素臣的《翡翠园》等。象这样的大大小小的错误,殆触目皆是。梅伯对于戏曲研究讨论甚深,似不至疏忽到这个地步。或者系被抄手所颠倒错乱欤?或者系他的早年的未完成的稿子?他的《今乐考证》现藏在宁波马隅卿先生处,惜至今未得一读。想不至如这部《今乐府选》的错得利害。
当举世不为之时,梅伯独埋头于戏曲的探讨,且较王静菴先生更早数十年的完成他的剧曲的目录(且还有提要)的《今乐考证》,实不能不谓为“豪杰之士”。即有千百个错误,我们也该原谅他。涵虚子、郁蓝生、黄文暘之后,对于剧曲抱有那样的热忱者,仅他一人耳。而象他那样的有网罗古今来一切戏曲于一书(《今乐府选》)的豪气的人,恐怕自古时到今日还不曾有过第二个人!
《今乐府选》最后所附之元、明、清的散曲集,所收也很贫乏。惟他已经注意到“耍词”的《夹竹桃》和《挂枝儿》,其眼光却不可谓不尖锐,其赏鉴力也不可谓不高超。总之,去今八十余年前而会有此书的编纂,我们实不能不惊诧于作者的努力与勇敢。在今日研究戏曲的情形观之,也许有远过于梅伯的时代的地方。他的这部《今乐府选》,即使全都被发现,似也不会有怎样的令我们撼动的力量。可是他却是一个伟大的先驱者。我们要明白他是生存在八十余年前的社会里的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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