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崇祯十二年,正月十八日,济南之战后的第九日。
明国境内,北直隶,河间府吴桥县北。
赤红色的旌旗遍布在郊野之上,恍若燎原之火。
营垒层层叠叠,连绵十数里之地,一眼望去,好似江海一般浩荡。
吴桥,这座千年以来籍籍无名的小城,在崇祯四年之时却被天下人所记住。
带领军队北上驰援的孔有德部,在遭遇大雨春雪,部队补给不足,陷入了饥寒交迫的窘境,然而沿途的府县,却是紧闭着城门,不肯运粮接济。
而后的事情所有人都很清楚了,兵变爆发,孔有德领兵连陷山东多城,一路势如破竹。
孔有德的叛逃引发的后果极为严重,甚至为明廷在之后的覆灭而埋下了伏笔。
登莱巡抚孙元化冤死于狱中,朝廷调集各路援军,耗费十八个月才最终平定了叛乱。
孔有德、耿仲明等人率部离开山东,最终浮海投降了后金。
孔有德的叛逃改变了当时后金的境况,当时的后金虽然连战连捷,但是其实已经开始逐渐处于劣势。
蜿蜒万里的长城阻拦了他们南下的道路,城深池固的高堡阻碍了他们攻伐的步伐。
攻坚和海战的能力的短板,让后金没有办法继续扩大他们的战果。
但是孔有德、耿仲明的到来,却为后金解决了这一问题。
孔有德一共带去了二十余门红夷大炮,还带过去了当时后金急需的舰队,铸炮工匠,还有精锐的炮手。
吴桥也自此成为了整个山东官场不愿再提起的县名。
北上驰援,舟车劳顿,赶赴国难,换来的不是功名利禄,也不是尊严荣誉。
一路而过遭遇的是处处的白眼,无尽的冷落,别说饷银,就是连吃上一口饱饭,穿上一件棉衣都是奢望……
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自天上飘落而下,天地苍茫一片。
北风凛冽,似乎是在诉说着昔日的故事。
原野之上一片雪白,披雪的树林分立在宽阔的大道两边,破败村庄的轮廓立在皑皑的白雪之中。
远方的地界之上,道道黑烟正从下方升腾而起。
越过重重的军帐,道道的门禁在吴桥县北的明军大营中央,一座巨大的青幕营帐周围满是罩袍束带,披坚持锐的甲兵锐士。
帐前高竖一面高大的牙旗,此处便是孙传庭的中军大帐。
“哗————”
陈望身披着一件正红色的大氅,微微弯腰从中军大帐之中缓步走出,穿过帐门处时带起轻微的细响。
营帐之外一众罩袍束带按刀而立的甲兵皆是循声望来,空气在这一刻几乎凝结,一股肃杀之气骤然升腾而起。
原本在北上勤王之时,听闻着建奴的凶恶,人的名,树的影,各营各军之中的士气都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。
军中的士气一直以来其实都很低迷,不说其余各营,就是陈望自己所领的汉中军,在起初的时候也一样是有些畏惧清军。
之所以一开始气势颓靡,也是因为传言之中的建奴太过于恐怖,青面獠牙,食人嗜血,恍若恶魔一般,让人只是听闻便已是不由的心生畏惧,未战之时已是气势先怯三分。
跟随着孙传庭赶赴驰援的各营军兵,本就是秦地三边的百战精兵。
自从真定、济南城外的两场大战战胜之后,一众秦兵不再畏惧建奴,不再畏惧清兵。
昔日强劲的精气神再度浮现了出来,各营各军的气势相较于刚出潼关之时强盛了不止数重,正是斗志昂扬、气势如虹之时。
守卫在中军帐中的这一众甲兵,没有一个是徒有其表的样子货,每一个人都是从尸山血海之中拼杀出来。
卢象升身先士卒,常常披挂上阵,极为勇武,甚至连一些将门出身,常年习武的将校都比不过卢象升。
孙传庭与卢象升一样,两人虽然都是文官,虽然不像卢象升一样能够武艺过人,但也从来不缺乏上阵的勇气。
黑水峪一战时,孙传庭就领兵居于阵前,列阵十重,于闯军精锐鏖战,甚至亲冒矢石冲锋陷阵。
这些直属于孙传庭麾下的这些标兵,他们的训练严苛,作战勇猛,皆是历战的老卒。
一众标兵皆是目光凌冽,只是当看到出账的人是陈望之时,营外守卫的一众标兵皆是微微低头,垂首行礼。
身处军中,功勋卓著的战将总能够俘获到军兵的尊敬。
更不用提还有身先士卒,骁勇善战这几层光环的笼罩。
真定的鏖战,贾庄的陷阵,济南的解围,使得陈望的声名鹊起。
没有军兵喜欢跟随着庸碌的将校,因为在战场之上很多时候庸碌本身就是一项罪责,很多时候甚至还是导致一败涂地的祸根。
陈望的目光并没有在营外一众标兵的身上停留,也并没有注意到那些标兵的眼神,因为现在他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战后的安排之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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